讚美吾王,寵壞我謙,不講道理

【王方】誰謂爾無羊

一篇寓言故事,涵義其實也無關緊要,反正這就是七夕小甜餅

這回真的不改題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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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闆有間賭坊,大大方方開在城中央,縣內衙門都沒這間賭坊如此風光發展。


賭坊裡只有兩條規矩:一是起手無回,二是願賭服輸。可這兩條規矩可沒提到能不能出老千,城裡幾個老油條手裡暗自不規矩了起來,沒拿下幾局,被王老闆一大一小的眼睛看破,給人打斷了手腳扔在門外。


沒說不能出千。王老闆淡淡道:不過起手無回路,盼諸位別後悔。


王老闆說話的聲音並不重,但配上幾個倒在地上、疼得打滾的人,這句話便格外有份量,後來再沒人膽在王老闆的賭坊不守規矩。


01


一日正午,烈陽曬在黃塵滾滾的大路上,連賭坊門衛臉上的刀疤,也被曬出了紅痕。


遠遠走來一個生面孔,揹著藥箱,男子穿著雪白的衣服,又輕又軟,俏生生地站在門口打量。


大哥,裡頭佔著最大桌子身著艾綠衣裳的男子就是那王杰希嗎?


門衛拿眼角瞟他,點頭:別想生事啊。


揹著藥箱的郎中哼了一聲就跑去櫃檯,抵押了全身家當換得一枚最小面額的籌碼,捏著薄薄一片籌碼就逕自走到王老闆的桌子對面,大搖大擺拉著椅子坐下。


旁人看直了眼睛,心忖王老闆親自做莊的賭局沒有一千兩也要拿同價值的地盤來做注,這人莫不是哪方神仙來頭?


名字?王老闆挑眉問。


方士謙。方大夫似笑非笑地瞅著王老闆:怎麼?問完了名字是不是等會兒還要媒合生辰八字。


王老闆不想理他,手邊流暢地開始洗牌,冷冷道:規矩你都知道了,等等發牌後開局─ ─


我不知道。


動作停止了,王老闆看著眼前的人,那人卻沒發覺似地繼續說下去:其實你這裡也沒特別好,只是其他的桌都太擠了,我嫌熱就往這兒跑。你要發牌就發吧,我不玩兒,這些牌花花綠綠的我也看不懂。


你不賭,那你來賭坊做什麼?


我沒說我不賭呀。方大夫理直氣壯:我從南邊疫區折騰回來,累了,進來找張椅子坐,找杯茶水喝,又怎麼了嗎?我有不照你們的規矩嗎?


王老闆眉頭一皺,賭坊的規矩就兩條:起手無回和願賭服輸。這兩條足以整治裡外的賭客,可這人壓根不賭,這裡的規矩對他而言就形容虛設,可誰又會想到有人進了賭場居然不賭。


方大夫甚至得寸進尺,伸手向王老闆討茶。


口渴了。他說,睜著眼直勾勾看著王杰希,鼻尖還點著汗水,臉頰飛紅。


後來那天的每個人都知道了,這個直挑賭坊最大的桌局的生面孔壓根不是哪路大神。


他就是耍賴。


耍賴的方大夫捏著薄薄一片籌碼,佔著王老闆最大的桌局一整天,喝光了一壺要價不斐的龍麟香茗,撐著頭左扯王杰希啊你的左眼怎麼這麼大我叫你王大眼好不好,右談王大眼兒啊南邊真不是人待的呀縣府蠢人民苦可過沒幾天我還得回去一趟。


王老闆原不想理睬,後來就著疫情的事搭理幾句,如此不經心便又過了一個時辰,他又叫人沏了一壺茶上來。


賭坊子時關門,方大夫又捏著身上惟一片籌碼去櫃檯把家當換回來,拍拍屁股就離開了。


隔日,方大夫又背著藥箱上賭坊,又同樣換了一片籌碼,又走到全賭場最大的桌子找王老闆。


依舊什麼也不賭。


日復一日,方大夫全身家當依舊只有那一口藥箱,那一身雪白衣袍乍看下又輕又軟,但斜著眼看其實能看出他的褲腳比別人的短了一吋。方大夫對此不以為意,聳肩道:你那隻大眼可真厲害,這是別人的舊衣服,不過我把摺邊放下來,把長度補足了。


王老闆轉過頭注視著這個男人, 而多少渴望一夕致富的男人女人自桌沿迫切觀望王老闆邊上堆積成小山的籌碼,他露出審思的奇妙表情,藏有幾許極緩極細的情緒,最後垂下眼睛。


啞啞低婉:你真奇怪。


奇怪的方大夫始終沒在這間賭坊發家致富,也沒血本無歸。他是賭坊裡唯一清貧如斯的不敗傳奇。有好事的人笑話他就不該來賭場,嘲弄他佔著位置白幹事。方大夫撇下嘴角:我怎麼就不該來這兒?憑什麼我不能坐王杰希的桌子?


他的聲音倏地轉為強硬:王杰希,我有輸過嗎?


沒有回應。王老闆背著窗戶背著手,表情平靜而透明,口音鮮潔平穩:你沒有。


我不能坐在你桌子這端嗎?


你可以。


人群鼓譟得更過分了,賭客的眼眶給貪婪久久煎熬著,熬成滾燙的紅色,瞪著方大夫的黑眼珠好似冒出混濁而腥熱的血光。方大夫避開人群質疑的眼神,依舊感覺高溫撲了上來。


王老闆沒有反應,於是方大夫突然發現,他的面無表情或許並不是抵抗或是單純,而是一種卸除;卸除了顏色和和形狀,皎潔和晦暗,美麗和混亂,抹拭了溫度和深度,緩緩極細的透明。


他想著想就愣愣出神,直至被王老闆喚醒。


怎恍惚了?你不樂意了?


也不是。方大夫頓了下,赧然笑了笑:你這張桌子太大了,我聽不清楚你講什麼。


王老闆定定看著他許久,點頭:那你把椅子挪過來吧。


至此人群再無聲息,剎然安靜。王老闆和那不賭不輸的方大夫蔚為賭場奇景,一大牌桌,就兩人坐在另一半的一角,無視桌上的堆成山的籌碼和骰子,不管不顧地聊了起來。


02


過了那麼久、那麼久。王老闆桌上成堆的籌碼方大夫一片也沒贏走,方大夫手中唯一的籌碼他也從未輸過。


這樣下去不行啊。葉秋大老闆叼著菸搖頭:王大眼啊你枉費聰明,遇到這麼一個無賴都治不好,怕是虧大了。


我虧了什麼?王老闆冷漠反問:君不見這桌上的籌碼一點也沒少。


葉秋嘆息:傻子,可憐的傻子。那小方大夫沒拿走你的一分錢,他身上有的你也半點不取。那你倆耗了這麼多年的時間要算在誰的帳面上?乾乾淨淨,兩邊誰也不欠誰,然而這又勝過一無所有幾許?


王老闆一愣,還沒想明白,葉秋大老闆已經撐著傘走遠了。


03


那天,賭坊拖延至很晚很晚才開張。方大夫坐在梯前等了好久,才抿著嘴唇被放進去。一見到王老闆還未來的及埋怨,就被他緊牽著手帶到賭桌邊,他走得急,方大夫白了臉,喘了氣,一句啐罵撲騰到嗓子眼去了卻被王老闆的眼神鎮住。


我來教你。王老闆道:我教你數牌、算牌,你和我賭。


方大夫飛快眨眼,他沒甩開王老闆的手,垂著臉似嗔似惱,最後只是搖頭。不行的。方大夫惆悵道:我自小就分不清楚顏色。


短暫的停頓,王老闆抽出手,保養得宜的手指輕輕摩娑對方的眼角。原來是這樣嗎?他安靜問,臉上沒有悲喜。


是這樣啊。方大夫和王老闆交換一個形而上,富含底蘊又空空盪盪的眼神。他輕聲道:起初,我來找你,也不過是圖份好奇。城裡的人都說,王杰希是月亮般的出塵人物。


如果盲了多年的人不懂得顏色的概念,什麼是月亮?


王老闆安安靜靜聽著他說話,他的呼吸一下變得沉重、然後輕省,逐漸再無聲息。這個人離他這麼近,眼睫顫動如剖開的活物,角膜下包覆一雙淡漠的眼睛,掛在耳後的一撮細髮掉到眼前。方大夫輕輕把頭髮撥到那人的耳後。


又恍惚了一下,方大夫才意識到剛才他是在說話。


那可惜了。王老闆說:今晚月色真美。


那人的表情平靜而坦然,方士謙卻突然聽出什麼,痂痕一般,在胸肋一側生長,像附在身上的蟲,增生的肉與嫩膚發癢。


這讓他幾乎落荒而逃。


04


隔了更久,十天半月,王老闆的賭坊才開張。


方大夫跌跌撞撞到王老闆的桌子時,忍不住驚訝,桌上那些原本應該在的骨瓷花牌全撤下了,除了原本就在的籌碼,僅有一口白瓷碗和裡頭無辜躺著的三顆骰子。


看不懂牌也沒關係,今兒擲骰子。王老闆簡單道。


但方大夫卻露出很為難的神情。那不行啊,他搖頭:我的手給人打傷了,搖不動骰子。


講著講著又咕噥起來:還不是全賴你突然很在意我打不打牌,這幾天又偏偏不開門,我才沒辦法找其他間賭場練習嗎?


你找其他人練習?王老闆打斷他,不自覺握緊拳頭,以免被人看出他在顫抖。你找了其他的人?還被打?


方士謙不好意思笑了起來。也沒有真的玩起來,太難了,那些牌看起來都一個樣,裡頭的人又沒你那麼耐心,我坐了一會兒想走,還不讓走,只好打了起來。


隨即補充:沒事,還是他們被我打得更慘些。


這些話語滾燙,王老闆像是往喉嚨澆上一碟熱油,只能把嘴緊抿成一條線。他怕他把那些不該嚷的也全吐了出來。


那天他們還是沒完成一場賭局,王杰希揮著手讓人送上了傷藥,不等方大夫拒絕便一掌心塗著名貴膏藥,低頭去按著他斑斑的瘀傷,其實都只是小傷,方大夫也不是真的疼到受不了。


只是王老闆的後頸是瓷器般白潤的乳白色。方大夫推著王老闆坐起了身,不敢亂動,倘使他再向前傾斜一點,他們的雙唇就會不經意在轉頭間碰上。


他的手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滑溜溜的,指尖發冷,方大夫忍住了在褲腿上擦手的衝動,然而王老闆僅僅是挑起一邊眉毛看他。那眼神清冷而難掩不悅,一下子就緩和了騷亂的心。


05


最後一次,方大夫踏進王老闆的賭坊時,諾大的地方,除了他和王老闆外什麼人也沒有。


王老闆桌上玲瑯滿目的賭具牌子骰子全撤了,空蕩蕩的桌上連價值千金的籌碼也沒留下,只有兩張覆蓋的牌。


比大小。他說:你選一邊擲注,我選另一邊,數大者贏,贏者全拿。就一局


方大夫被這簡潔直接的玩法給嚇到,他乾巴巴問:你一個賭場老闆,就玩這三歲小孩兒都會的?


對。


方大夫問:一定要賭?


王老闆反問:你不賭,為什麼要來我的賭坊?


這句話像迎面的一槍打得他措手不及,方大夫不貪戀錢財、不渴望刺激,他別無奢望盼念又無比自私,他心底始終支著一張清濯的臉,月亮般清白無玷。


如果方大夫沒有別開眼,那麼他就會發現眼前的王老闆不再是那個傳說中似月亮般的人了。他凝看的眼神裡全是情緒,一片一片的灰白自水面下那虛無的深邃浮現,像極細極緩的光,彌留,又被自己燃燒毀去,餘下塵粒般細微的殘餘。


如果你贏了呢?方大夫掙扎問。


我也不要什麼,你就繼續陪我玩。


什麼意思?方大夫的表情迷惘而無辜,冰涼的絕望籠住全身,他的眼睫甚至挑著兩滴破碎的水滴。


如果我贏了呢?賭局結束?


那我就把牌子、棋子、籌碼全部沒收,王杰希像個小孩兒一樣哼了聲:我不要你和別人玩。




fin


王杰希指著心口: 笑話,都進來了還以為可以滾一圈再出去的嗎?

撩了人不談戀愛,就和進賭場不賭一樣,都是在耍流氓

王老闆專治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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